他当然也目睹了他的诞生。
那是在一个清晨,湿润的草丛之上,而承露水之欢。
他拨开挡住的月桂叶,从灌木丛上方的小口看去,看见了父亲和母亲。
父亲身材高大,异于常人,母亲也是如此。所以才有了他同样高于均值的身高。被艳羡的、足以称为美男子的,正态分布曲线一端的身高。
但是,他没有想到,身为他亲生父亲的,就是那个自称为他养父的男人。养父出于何种种目的而隐瞒了其真实身份,或许是因为他自出生起种种与众不同的特殊才能。不能让其他人发现这个秘密,就算是另外六个人,甚至是那三个人都不行。父亲以某种神秘把他包裹起来,并借助爱与和平女神之手把他作为“无法理解的天才”、“上天选召之人”推上ZP团的王座,然后加冕。若是暴露了他的身份,父亲的私心也就展露无遗,与其受他人的非议和责难,倒不如宣称他是“森林之子”更能服众。他身上所展现出的,迥异于常人的童年啊。
他曾记得他喜欢把玩具火车投到篮筐里,就因为火车不会从筐里落下,而是会因其长度卡在上面。对于能从筐中完美通过的篮球,他毫无兴趣。后来他想起来,那也许是因为他下意识地以为两者的拓扑结构并无不同。
《几何原本》他早就读厌了,从五岁起他就已经能自由地想象高维的非欧式空间。然后再把高维空间投射回来,用飞镖就能作出非常不错的艺术画。
火车、飞机……在他的安排下无不在做优美的简谐运动和匀速圆周运动。
还有奇异甜食。父亲以这种原本只作用于精灵的营养品喂养他,竟发现也有很强的促进生长作用,于是一直让他持续服用。所以他比起普通的孩子要成长、成熟得更快。
因为他是要成为ZP团之王的人。同时也是七贤人之首的养子,父亲的傀儡,权力的工具。他不知道父亲是否还爱着他和母亲,然而从某时起,对于权力的追逐占据了父亲的内心。全天下所有的口袋妖怪,如果能掌控于一人之手,想必就能统治世界。他没有野心,因此也无法理解权力能带给人的狂热。
可在此时,父亲至少还是深爱着母亲。
透过小小的缝隙望去,在他的视野里,父亲与母亲是那样亲昵地靠近在一起。兴许从相见的第一眼起,他便爱上了她。此刻正深情地倾诉着爱意。
是啊,假如没有这样的爱,是绝无可能逾越那最后一道阻碍的。正如跨越了千山万水的距离,两者才得以结合。
如果没有Celebi的帮助,他是不可能看到这一幕的。这都要感谢Celebi才对。无论是多么令人震撼。
他低颔,闭上眼睛。
现在……
他可以想象他已经被“生成”。
从一个受精卵开始。经过卵裂,桑椹胚,囊胚,原肠胚,神经胚……将要遵循着遗传物质的信息编程性地生长。从哪里开始才形成了真正的他?从何处开始他才具有了意识?从何时起,他才成为了货真价实的人的存在?所幸此时,在最初的最初,时空悖论还未如此严重,这也是他能存在于此处的原因。
而不是——爆炸。
他睁开眼,最后眷恋地看了一眼他的父亲和母亲,他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多。随着受精卵的分裂,时空错位的风险也变得越来越大。Celebi……他呼唤精灵的名字,随时准备一有兆头便辟开时空离去。他许下的愿望业已得到满足……父亲和母亲,正在耳鬓厮磨……
就是这时!他突然有了一种极为奇特的感受。从未预料这反应会来得如此之快,如此之迅猛。强烈得让他几乎想要呕吐。他的时空位正在遭到排挤……
头脑,也前所未有地变得不清晰起来;神经元发出哀嚎。难道,时空悖论导致的结果,并不一定是史无前例的大爆炸,还有可能完全抹杀掉其中一个存在的全部量子态,从而使得“我”不再是“我”了吗……!
Celebi!
他紧紧握住Celebi的一肢。趁还未失去他的人格之前……绿色的光芒将他笼罩——
他最后的目光,映入了父母的身影。
从今往后的二十几年,都没有“我”出场的余地了吧……从理论上来说。
尽管如此……也没有遗憾。
因为,看见了……
光芒消逝,他与Celebi也消失不见。
不会有人觉知,在这个角落里,曾有一个绿头发的少年,悄悄透过樟树叶的空隙窥探着草丛上发生的事情。而那件事对他来说,又是多么的重要,多么的刻骨铭心。
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下来。草丛之上,炽情过后的N的父亲和母亲,正恩爱地分享着从后者脖子上摘取下的香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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